浮梁县论坛

首页 » 问答 » 常识 » 褒斜道,天梯石栈相钩连
TUhjnbcbe - 2023/7/3 20:01:00

古代栈道遗存的石栈

暮春时节,我们踏上了褒斜道。此刻,就站在斜峪关外。

绿色的秦岭伟伟然巍巍然峨峨然地横亘在面前。春情勃发,危乎高哉,令人嗟叹。褒斜道仄着身子斜斜地自谷口钻进秦岭,贴着陡峻的无可攀援的崖壁。斜水在西,壁道在东。

我们下了车,仰望着秦岭的这条谷口。在进入谷道之前,先礼谒一番,对这条世界至为古老的栈阁最长的道路充满了敬意。

此次,我们要从斜谷入,由褒谷出,自北而南穿过这条古道。还要去见一位孜孜于秦岭文化的守护者和发掘者,他和同伴们十年磨一剑,凝聚心血和汗水的栈道考察与研究成果即将面世。

我们为什么要崇敬褒斜道?

褒斜道的得名,是因其沿着渭水支流斜水与汉水支流褒水两条河谷而行。知道褒斜道的人不少,走过这条道的人亦非寥寥。但现在的人们都把“斜”字读作xié。如果查阅清人桂馥的《说文解字义证》、中华书局《实用大字典》等书籍,就会知道“斜水”正确的读音应为“yēshuǐ”,所以褒斜道应读为“bāoyēdào”。现在常用的“褒”也是俗写,在古代正式的文献记载中都不写作“褒”,而写作“裦”。如《文选·班固赋·西都赋》:“右届裦斜陇首之险。”李善注引《梁州记》曰:“万石城泝汉上七里有裦谷,南口曰裦,北口曰斜。长四百七十里。按:在今陕西裦城县东北。”

作为古代关中越过秦岭通向南部汉中盆地、安康盆地和商丹盆地的六条要道之一,褒斜道是开通开凿修建最早而行旅最为繁盛亦最为捷近的一条。自关中到汉中,由褒斜道穿行,不用翻越大的高危的山岭。所以,早在殷商的中期或者更早,关中与汉中以迄四川的交通就走的是褒斜道。殷末,文王伐蜀,武王伐纣,纠合天下诸侯,蜀人也即由褒斜道至丰镐。关于褒斜道的重要地位,严耕望先生在他的巨著《唐代交通图考》第三卷《秦岭仇池区》中就说:“汉唐时代,裦斜道为秦蜀交通干道,以其险峻为全国诸道之冠,故久为史家所称述。”据严先生考,早先周幽王伐有裦,即由褒斜道。而在幽王之前,褒与关中的交通,早就由此道用兵。

春秋时期,秦蜀间经褒斜道多有贸易往来。战国时期,秦张仪、司马错伐蜀,也是经过经此道。之后范雎相秦,又大修褒斜道栈道。到了秦末,褒斜道已经成为南北经常往来的栈道。之后,汉高祖刘邦烧绝栈道,以防诸侯盗兵袭击,向项羽表示他无东向之意。这些先朝的故事都记载在《史记·高祖纪》和《汉书·留侯世家》中,斑斑可考。而再通褒斜道,已是西汉建都长安之后。

之后,褒斜道屡修屡废,有烧绝,有大水冲毁,山体崩塌,阻断栈阁。数梁坍摧,则全路不通。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清末。而在这条古道上发生的故事,则是中国古代道路交通史上无与伦比的。商旅运送的艰辛,还有急如星火的驿驰,杨妃的荔枝,就是从褒斜道扬鞭催马的奔波才到长安的。在这条古道上,历史上各种各样的大戏反复上演,尤其是金戈铁马的杀伐,一直到宋元,从未止息。

斜水的得名,斜峪关、石头河和桃川

一刹那,我们的车就跃入斜峪。

褒斜道在南北谷口早先都在当道筑有关城。北谷的就叫斜峪关,南谷的叫鸡头关。如今,南北谷的关城都消失无踪,斜峪关关城的具体地址、建筑规模和消失年代,都没有见过文献记载,可能废弃消失的比鸡头关要早。明张翰《松窗梦语》卷之二《西逰纪》对鸡头关有详述:“褒城乔木夹道,中多虎豹,所登山渐高险,所谓鸡头关也。关门三重,有军把守,不减朝天、七盘。少下即入连云栈,自此历青桥、马道,凡九十里皆栈道,两崖陡绝,中开一路;于山腰下瞰,江流轰雷喷雪。路断处,皆空中悬木为路,所谓栈也。出马道口,桥曰樊桥,传为樊哙所造,即萧何追韩信处。传有碑记其事。”张翰走在这里是明世宗朱厚熜嘉靖三十八年(公元年)。鸡头关既然如此雄壮,斜峪关雄峙北谷,亦当不减南谷雄伟。

车傍着左面的崖壁,行驶在挂在崖下的道路上。斜水在右下的河道里奔流,树木茂密,闪闪颠颠,路转转旋旋,水一会儿见一会儿不见。路齐斩斩地削起在水上崖下。在这样的山水间,有一种古老与今日转瞬切换的幻觉,神情也有些恍惚。

石头河

实际上,我们此时正穿行在斜水峡谷中。峡谷是深邃的,西边的斜水也渐见丰沛,山却愈来愈高厚。斜水在这一段今日被叫作“石头河”。的确,河床堆积、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花岗岩白石。这些石头在唐代的孙樵之前就已经挤满河床了。孙樵说:“河中多白石,磊磊如斛。”石头河在这一段是从东南向西北奔流的。而我们是从西北向东南溯石头河而上,在车里的我们看来,似乎是斜水在倒流。这也是斜水给人奇怪的感觉。

东、西两面的沟壑里不停地有细流深涧汇入斜水。由药树芽、火烧滩、鱼池岭、北瓦窑坡、南瓦窑坡一直到鹦鸽镇,这些地名也五光十色,色彩斑斓。鹦鸽镇已经是平坦的坝子,两面开阔,荡荡如砥。山倏忽左右闪开,退到了两箭之外。到了这里,人的心也一下子松泛起来,不由得有一种下车隐遁观览的冲动。然而,在过四林庄、流砂岩、下坝后,路忽然陷入漩涡。实际上,从下寺院向前,过马耳山、构家峰、老爷岭、下河坝、马家坡之间,开始,我们以为一头栽入了一个马蹄形大山窝,由此凹向南,蹄面底部在北面的老爷岭和南面的构家峰的夹峙中,一直上升到北面冯家坡和南面下河坝的挤峙,才翻出这个急突的蹄掌。但是,在地图上长久凝视下,我们忽然发现,从西北向东南一条直线的斜水,在此和马蹄状的弯环,恰成一个长长的斗柄,而马蹄状的漩涡也不再是一只蹄掌,而是一个圆形的舀斗。长柄正在一斗斗的把东南而下的水源源不断地斜向西北的斜峪口。而从东向西的桃川也把水注入这个斗中。桃川也似乎一把斗的长柄,横担在斗的堰沿。无论从东从西看,此时的斜水,都正在斜舀着这条河流。我觉得,这才是斜(yē)水的真正含义,斜水就是这样得名的。因为以前关中方言将用瓢舀一瓢水,或用斗搲一斗米,就说成“yē”一瓢水、“yē”一升米。

鹦鸽嘴还在石头河河谷。唐代在此设有松岭驿。

古栈道遗址在褒河岸边的石崖上

一上冯家坡,就进入了桃川河谷。这是斜水的上游。从蹇坡一路西行,数武之地就是桃川镇。在更远的唐代,这里是连云驿的故址。

这时的桃川河谷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一路上鲜花盛开,各种各样的果蔬蓬蓬勃勃地生长,风送花香,蛱蝶飞舞,馥郁盈谷。一百多公里长的桃川河谷平畴沃野,村庄连绵,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绿水萦绕,果树荫蔽。一霎间,让人仿佛置身桃花源。

此时,我们发现,这里正在施工,沿着北面的山脚,水泥柱墩正在浇筑,还有大型机械轰隆作响。看到这些,我不禁在想,也许我们就是最后看见褒斜道珍贵的原始风貌的人了。

四十八个窟窿和无柱千梁的赤崖

过了桃川镇,经核桃树坪、枣园、龙嘴岩、魁星楼、鹿台沟、店子上、碾子沟门、双岔子,前面不远就是五里坡。

现在的五里坡,在行者眼里,的确是一面坡,平平无奇,但在古人的眼里足下,却是五里岭。按孙樵的说法,这岭上是一派沼泽沮洳的。因为这里是斜水和褒水的分水岭。两条南北分流的河流在东、西两面坡上分脉,岭上沟壑深浅,高低凸凹,又四散渗透流衍,故而在岭上形成万古沼泽。这样的景象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修筑公路时,为了保持路基坚固,以免积水,施工方就把几尺深的淤泥挖出,填以巨石,之后再铺平路面。

到了嘴头镇也即是太白县城时,我们在此打尖。老板娘送过来菜谱,一面赫然竖排是“太白十大碗”,并印着来源,但我是不信的。山里民间的几大碗,我以为多来自古代当地曾有军旅的营寨,而太白的十大碗也许就来自诸葛亮的蜀军。看菜谱,虽名曰“太白十大碗”,高居谱首的却是“西岐合盘”。我们就要了这第一碗,又要了一个洋芋花肉,据说这褒斜道中谷地的洋芋是品质极为优异的,十分香美犒口,这也是我们此次行则褒斜,食也褒斜的亲身体验吧。

出门,春阳正骀荡,道长骏马驰。从嘴头镇向西南,直趋两河口。红岩河的上游白云河在左手,蜿蜒曲折,盘旋逶迤在山涧间。两岸陡峭,一路蟠曲。从阳坡庄就穿入深邃的峡谷,一条窄径就在陡崖底部悬挂着。两河口是白云河与七里川的交会处,以下则名红岩河。白云河在下白云接纳湘子河,再往下入西瓜滩时,已经是红岩河。李之勤《唐文川道》谓,由两河口折南经关山、马鞍桥、上白云,至下白云,即太白县白云乡所在地。上下白云之间,河谷开阔,而上白云与两河口之间,谷狭路险,距两河口二公里的关山街,可能就是唐代河池关所在地。古代的褒斜大道从南来,在这附近分路,地理位置和形势都很重要,故而河池关当道而立。现在的关山一名很可能就由唐代的河池关所沿袭,“关南为河池,关北为临洮”。如此,河池关就处于关内道与山南西道的连接关棙处。而这一条道,自嘴头镇以下十里开始度岭,自此一直到二十四孔阁,也就是当地人说的四十八个窟窿,近里路全是栈道。直到明清之际,走完这条栈道和整个褒斜道,一般需要一个礼拜。褒斜栈阁之险,阁道之长,以此为最。李白诗吟:“西当太白有鸟道……猿猱欲度愁攀援……天梯石栈相钩连。”就是这里了。

从古迹街西行,到核桃树再折而西南,循红岩河谷过修石岩,河谷忽然开阔,在修石岩和铁炉沟口构成一个大口袋状的坝子,里面有和平村。和平村的阻碍处有一片褐红色的崖壁,兀然刃立。这就是赤崖。赤崖至今还残存着一条斗折蛇行的栈道,石梁扎煞,峭拔地斜伸在沟底的水流之上,左旁悬空,无柱,右仄紧傍或凸或凹的崖壁逶迤地向上羊肠戳出。身无负载,攀爬而上,手足并用,步步心惊,不由人股慄颤颤。

这赤崖就是三国蜀将赵云、邓芝屯兵聚粮之所。赵云撤退时烧绝崖北栈道,断绝曹真追杀。从此,即使重修,栈道亦是一百多里千梁无柱。而行旅就要在这样的浮梁上行走,岂不惊心动魄。今日残存的这几根石梁,就是当年的无柱千梁之几。

栈道文化学者杨虎祺

我们还沉迷在赤崖和它的历史故事中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而这里距离留坝县城还有一两百里路程。我们得起行,赶去和杨虎祺会合。他是我们此行一定要见的,也是介绍我们踏勘栈道唯一合适的讲述者。因为他是迄今在留坝以至整个秦岭有栈道的山岭崖壁中踏勘最多,也最熟悉栈道位置的人,是醉心于乡邦文物古迹的栈道文化学者。而就地理位置来说,留坝正当连云栈道的核心,绾整个北栈之毂。

一路疾行,终于在下午6点左右到了厅城留坝,和杨虎祺见了面。这个质直好义,小名“斧头”,精敏勇悍,且敦厚擅读善思的捷如鸷鸟的人,现在就站在我们面前,笑着,谦逊恭谨。十年来踏勘褒斜道的栈阁,足迹遍及留坝及周围诸县域,历尽艰辛,又经过两年的整理、撰写、筹备,目下他们即将出版“留坝丛书”十本,其中的《留坝文物》和《留坝栈道》(分为上下册)是对褒斜道考察的成果呈现,样书已经拿到。这些书的出版将向世人展示留坝县域内及中国整个北栈遗址的整体风貌,不只其数量远远超出之前公布的遗址数目,而且以支线及岔路大量的摩崖题刻文字、数据、图片,丰富了过去长期以来认为的褒斜道的主线干道观念,使褒斜道作为中国古代道路交通的文明现象载体之重要一环进入人们的视野。

夜里,留坝格外静谧。在接受我们采访时,他开始表情还很不自然,总觉得这是在自我吹嘘。但随着讲述,坚强且坚韧的十年渐渐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他从小生长在留坝,之后在西安上大学,又分配回留坝。怎样走上栈道研究这条路?他说,年夏天,当时他还在武关驿镇工作。张良庙博物馆副馆长高志文和汉中博物馆馆长冯岁平考察留坝的栈道,路过武关驿。也许是宿命,他也就参加了进去。这一进去,就成为栈道考察、踏勘、研究的核心人物之一。他说这些年来,他的主要精力、物力、财力、注意力几乎全部专注于栈道考察。参与他们考察的队员不下数十人,有聚有散,有来有去,但是几个关键人物始终凝聚在一起。他们爬山、涉水、钻林、蹚草,在莽林中穿行,在不毛之地徘徊,常受到野兽、猛蛇的威胁,草虱、蚂蝗、蚊虫的袭击,也常常感受饥饿、疲惫的侵蚀,但更多地感受到留坝栈道的神奇和庄严,领略家乡山水风光的空灵和穿透力。当那些千百年沧桑中未曾被人发现和
  文/韩健畅图/记者尚洪涛

1
查看完整版本: 褒斜道,天梯石栈相钩连